12.十字路口（下）
临近傍晚，静悄悄的小巷深处突然被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时不时有子弹的穿梭声夹杂在浑浊的空气中，路过的行人急忙躲进了周围的建筑，整条街巷的人影顿时消失无踪。
很快，从一条狭窄得只能允许一人通过的小巷中钻出了一个黑衫少年的影子，少年紧紧拉着一位小女仆的手，小心翼翼地从一条街道翻越到另一条，数不清的子弹从两人的身边擦过，像一道道死神布下的罗网……少年每越过一道街巷都会将叶子护在身后，神情紧张地环视每一个可能传来动静的方向——在迷宫一般曲折的无法地界小巷中，可疑的角落到处都是：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桶、半掩的下水道入口、生满铁锈的水管、布满破碎窗口的废弃建筑……如果不拿出一百分的警惕，是绝对无法从一场场死亡游戏中逃脱的……两人就这样提心吊胆地穿行在小镇的各处，不知不觉连身在何处也完全忘掉了……
“呼……”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克劳斯拉着叶子躲在了一处常人不易发觉的角落里，气喘吁吁地将背靠在了墙壁上。
“那群家伙，看来是怎么也不会放过我们了……”克劳斯用只有叶子听得到的声音小声地说着，“如果能赶快赶往码头，应该就没有问题了，码头那边属于‘银月’的领地，柯莱特应该是无法插手的。”
“……”叶子脸红地低着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
“别担心，我可是被圣杯选中的Assassin，就算暂时失去了魔力，离开这里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克劳斯强忍住全身传来的疼痛，用自信满满地声音对叶子说道。
骗人……叶子微微发觉了什么，她把目光垂下，有些不忍心地将视线移向别处。夜色在一点一点地将眼前的少年吞噬，让少年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黑色的瞳孔也变得越来越暗淡了起来……失去了魔力的Assassin就像一条流失了水的河谷，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干枯。这也正是圣杯战争的残酷性，正常人一旦拥有了圣杯赋予的魔力，想要脱离这样的魔力而生存就不再可能了。
“……”克劳斯把匕首拿出来，试着用魔力强化它，金色的光芒只是闪烁了一下就熄灭了，他苦笑了一下，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迅速把手背在了身后。
这样不行……都是我……都是我克劳斯先生才会……叶子把胸前的绿宝石项链紧紧地握在手里，闭上眼睛，一丝泪花从眼角处涌了出来。
“发现了！！他们在这里！！”身后的街巷又传来了枪手们愤怒的吼声，克劳斯猛然站起身，迅速拉起疲惫不堪的叶子立刻逃离了此地。渐渐地，迷雾越来越深地涌入了小巷，破损的房屋也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了两人的旁边，空气中开始漂浮着一丝异常浓重的腐烂气息……叶子连忙掩住自己的鼻子，痛苦地跟在克劳斯的后面，突然，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滚到了小女仆的脚边……
“哎？”叶子低下头，在看清那个圆滚滚的东西后连忙叫出了声，“啊！！！”
“什么？”听见喊声的克劳斯连忙回过头，一个惨白的骷髅头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内，“这是……”他弯下腰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四周：一具具陈旧的骨骸正从迷雾之中一点一点地显露了出来。
“克劳斯先生！”叶子吓得连忙躲在了少年的身后，抓住他的衣角一动也不敢动。
“别怕，相比死人来说，活人才是对我们最大的威胁。”克劳斯连忙把目光投向了另一个路口，“我们换条路走吧，那里是从前帮派争斗时留下的无人处理的坟墓……”
“嗯……”叶子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
在他们的身后，穿着黑色风衣的枪手们正急匆匆地穿行在一个个布满了十字路口的街巷，黑色的污水被成群结队的皮靴踏过，厚厚的污泥飞溅在了贴满泛黄告示的发霉墙壁上，挡路的家伙都被踢倒在了一旁——一位来不及收拾摊位的老妇人被一位黑衣枪手连开了三枪，瞬间倒在了血泊之中，冲在前面的枪手们根本不回头看一眼，每个人都在用冷酷的目光搜寻着附近的少年身影，不放过任何一秒可能抹除的机会。
枪手们开始在一带反反复复地搜寻：墙角处的垃圾桶被掀开，蚊虫在小巷的上空四散飞舞；紧闭的窗户被一扇扇地打破，碎裂的玻璃渣反射着微弱的亮光；成片的小摊被推翻，泛红的苹果滚落在潮湿的石板路上；玩耍的孩子们也被穿梭的子弹击中，捂着稚嫩的脸蛋失声痛哭……
“……”等枪手们暂时走后，克劳斯目光灰暗地从一处不起眼的缝隙中走了出来，老妇人的眼神已经干瘪地失去了神采，仿佛带着深深的悲伤与不甘……默立在原地的少年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对身边的女孩子说道：
“叶子，你的讨厌是对的。”克劳斯的神情紧绷着，握住匕首的手微微捏成了拳头，“无法地界确实是一个黑暗、肮脏和可怕的地方，无论有多么自由，可是这种事实却是不能改变的。”
“克劳斯先生……”叶子羞愧地低下头，用微弱而悲伤的语调轻轻地说道，“请不要自责，您不是刚刚才让我看到了这里的光亮么……都是叶子不好，如果我可以早一些告诉您的话，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她说着，眼眸里又泛出了潮汐一般的泪光，“这是叶子的错，我会去吸引那些家伙离开这儿的，克劳斯先生……您现在快点去码头吧。”
“你在说什么？”
克劳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用惊讶的目光看向背后的缝隙——穿着纱裙的叶子那里走了出来——这个一向胆怯、害羞的娇弱小女仆突然露出了和以往全然不同的坚定眼神，她的表情依然害怕，细嫩的手脚也在微微发抖，但是，她的目光却在闪闪发亮，好像竭力挣脱乌云掩盖的那一点星光。
“克劳斯先生……”叶子感激地笑了，她握住胸前的绿宝石，像道别一样朝面前的男孩用力地挥了挥手，“拜托了，请让叶子履行自己身为仆人的最后一个任务吧。”她说着，朝克劳斯深深地鞠了一躬，接着便立刻转头朝枪手们所在的位置跑去，她知道他们不久后还会继续巡逻到这里的，她想引开那些家伙，尽可能地给克劳斯先生多争取一些时间。
这个时候，克劳斯应该——
①立刻追上去，阻拦叶子。
②性命要紧，考虑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①
“笨蛋！给我清醒一点！”克劳斯立刻冲过去拉住了叶子的胳膊，叶子惊慌地想要摆脱，但却被克劳斯用力地推在了旁边的墙上，一动也没办法动。
“克劳斯先生……请放开我！”叶子带着哭腔说道，“这样逃下去会连累克劳斯先生的，求您了……”她僵硬地扭动着脖子，眼里的泪花一下子全涌了出来，“放开我，让我一个人去吸引他们吧……”
你已经说过很多次这样的话了……克劳斯微微低下头，无奈地心想，这个小女仆还真是倔强得令人惊讶，可以想象……她以前过得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克劳斯想到这里，终于默默地下定决心——他慢慢地松开手，然后又紧紧地抱住了叶子的腰部。
“哎！不行……”
“听我的话，别动！”克劳斯咬住牙，用坚定的声音慢慢地说道，“我并不是个值得被拯救的人，我杀了无数能活得比我更好的家伙，他们或许很邪恶，但肯定也有着自己想守护的存在，但我为了自己的生存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把他们抹除了，这样很自私对吧，没错！每个人都是如此自私的，在这样艰难的环境里，大家的处境或许都相同！”他说着，用越来越激动地声音说着：
“叶子，请你不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拯救他人，尤其是像我这样的男孩子。你知道么？男孩子都是很花心的，可能他会在一段时间里对你很好，但是遇见更喜欢的家伙就会很快改变自己，尤其是当他们拥有一切的时候，就会首先舍弃掉被女孩子看得无比重要的爱情……”克劳斯说着，无奈地笑了笑，“牺牲自己可是最笨的行为啊！没有任何回报，也不会得到任何救赎，在以后的日子里，你怎么会知道我不会喜欢上其他的女孩子呢？当你在天堂的时候看见我牵着其他女孩的手，到时候……你还会觉得自己的牺牲有意义么？”
“我……”叶子突然睁大了眼睛，泪水在一瞬间停止了流动，“克劳斯先生不可能会这样……”
“不。”克劳斯的话让叶子冰冷地愣在了原地，“我只是个杀手，对我来说任务一定是最优先的，我现在保护你，也仅仅是因为你曾在我最虚弱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罢了，我不可能会喜欢上你，也不可能会一直保护你，这个世界很残酷，两个随时都在为生存而拼命的孩子是不可能拥有爱情的。”
“怎么……会……”叶子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数不清的泪花又重新涌现了出来。克劳斯先生很温柔……他会向叶子用心地道谢、他会体贴地照顾叶子的感受、他会拉着叶子的手在拥挤的人群中怎么也不放开、他会像温柔的哥哥那样教会叶子关于‘自由’的一切、他会背着摔倒的叶子艰难地行走……克劳斯先生对叶子很好很好，就算是只有短短的三天时光，也足以让一直被人遗忘、一直遭受着虐待的叶子一辈子记得他的好。但是……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说出那样一句残酷的话呢？果然……我一直都是他人眼里下等的仆人罢了，不是多么好看的贵妇人，也不是多么惹人喜欢的邻家女孩……被克劳斯先生所喜欢、保护克劳斯先生、陪克劳斯先生一起走下去，果然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象罢了——叶子想着想着，全身开始难过地颤抖了起来。
看着怀里如此悲伤的叶子，克劳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样就好了吧……这样你就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意义了……这样你就该更珍惜自己了……
他抱起全身仿佛被冰封了一样的僵硬的叶子，飞快地朝码头的方向奔去。一路上，叶子不再挣扎了，她的眼神空洞着，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愿望那样一动也不动地躺在了少年的怀里。
“对不起……”克劳斯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轻轻地说道。
——剧情继续
②
放她去吧……
克劳斯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他把眼睛闭上，不忍心看到叶子的身影被埋藏在前方的黑暗发觉——明明在之前的那刻，那个家伙不是还害怕着吗？骨骸、迷雾、黑暗的小巷、可怕的枪手们……一个人走在那些地方，换作是任何人都会感觉到无边的恐惧吧！
那个家伙真笨，真的……明明只是小小地关心了一下她，她就会彻底为喜欢的人付出自己的生命……
克劳斯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起头望了望着降临到头顶的星空。在一堆发亮的星星的右上角，一颗几乎被人遗忘的、就算睁大眼睛也很难辨认得出的暗淡星星就这样默默地消失了——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也不会有任何人会为她感到遗憾，她就这样彻底地消失了，从此不会再有关于她的任何一个故事。
“克劳斯先生……”叶子那害羞、胆怯却无比坚定的声音突然又浮现在了少年的脑海里。
“柯莱特大人说过您只要接受了一个任务，就会坚持不懈地把它完成，我也想坚持不懈地完成自己的任务呢……”
“和那种事没有关系，我会尽快让克劳斯先生的伤早点恢复的。”
“不要去，克劳斯先生！我……您能听我说几句话吗……其实……我骗了您……我其实是……”
“啊……克劳斯先生，不要管我……你快逃……”
……
“克劳斯先生……”他想象着叶子站在他的面前，手握住发光的绿宝石项坠，脸红得像夕阳一样，嘴角露出了浅浅的却无比美好的微笑，“叶子其实……想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呢……”
“叶子……”克劳斯猛然才反应过来，“不……不……我必须去阻拦她！！”
克劳斯拼命地冲上去，在离他大约有200米之外的地方，一声剧烈的枪响让他的心脏颤抖了一下。
“叶子！！”
果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当克劳斯赶到现场的时候，那个朴素得没有一点光彩的女孩子就这样默默地死去了，一抹鲜血从女孩子的胸口扩散，女孩到死都是微笑着的，仿佛没有一丝遗憾一般，少年看见她一直用手握着那颗发光的绿色宝石，好像在守护着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一样。
笨蛋，再珍贵的东西也比不过自己的生命啊！！
目睹了这一切的克劳斯立刻瘫倒在了墙上，漆黑的瞳孔瞬间变得无神了起来。
“克劳斯，终于找到你了！”远处传来了枪手们狰狞的叫喊，克劳斯无力地抬起胳膊，他已经不想再继续战斗了。
砰地一声！！
刺客少年就这样永远地倒了下去……右手上的匕首标记瞬间消失了。
——克劳斯 Bad End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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